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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臣不敢》

40. 隐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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置身于原野上,落日几乎要将整片天空都烧成暖橙色,策马徐行,便觉十分辽阔。

冬末春初的风依旧冷冽,刀子一样刮在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,连鼻翼间的呼吸都冰凉。

背后传来马儿的嘶鸣声,还有马蹄踏碎水花泥土与石板相击的声响,带着嘚嘚的急切和凌厉。

杨柳起初以为是疾行的过路人,直到这声响离她越来越近,回头时才见一匹雪白骏马头身上扬,前蹄半屈在空中,而萧策安坐在马背上,勒紧缰绳制住白马。

萧策安道:“过来。”

杨柳笑笑:“不了,我自己会回家。”

萧策安眯眼。

她笑起来有些傲慢,白皙的下巴微微昂起,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,带着些许漫不经心,像是才在东宫混熟时的狡黠。

如同那个雨夜,她提着毛笔在床沿边,晃着脑袋给在他脸上涂涂抹抹。他本该呵斥她停下,但毛笔凉而柔软的触感和她的指尖如出一辙。

萧策安心情莫名好了几分:“怎么不来找朕?”

杨柳不置可否地挑挑眉,打马往回走:“我的事,找您做什么?”

萧策安在她身旁:“朕已经处理好了。舅父过一阵就会回范阳,不会再回来。”

杨柳侧目颔首:“知道了。”

萧策安翻身下马,一臂揽在杨柳腰上,带着人下来。

杨柳皱眉推开他:“你做什么?”

萧策安:“看你学朕学的起劲,教教你怎么学得更真。”

杨柳往前走,根本就不理睬他。

两匹马离了人,漫无边际地走着。杨柳还准备把马还回去,自然不乐意看这匹马走丢。

但石子打在两匹马上,马儿受惊,飞快地奔腾。杨柳如何追得上,回头去看罪魁祸首。

萧策安有些得意:“你不谢朕?”

杨柳踢开脚边的石子,不甚在意:“您才不是为了我呢。没我您也要对付他,拿我做筏子,还要我来谢您,哪里有这样的?”

左相一年多前因为齐王的事情被处死,随后左相的位置便一直空悬,那时杨柳就一直留意着。

如今右相也被革职,如果两个相位都空悬不定,那么原先归属于两位丞相的各部门官员大概要落在萧策安手里。

他对权势的渴望如此强烈,连自己的舅父都不放心,势必要将权势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。

杨柳甚至觉出兔死狐悲之感。

她哪里有沈相与他亲厚?想必日后他处理她,要比这更加冷酷才是。

萧策安扳过杨柳脸庞:“哭过?”

杨柳道:“你才哭呢。”

只需瞧一眼她湿润的眼角和泛红的鼻尖,萧策安就知道是在嘴硬,也不点破。但看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沉思与悲愤,萧策安面色渐沉:“怎么,怕朕也撤了你的官?”

杨柳心惊于他的敏锐,反应的功夫,他已经恼怒地甩开衣袖,胸膛起伏,背过身平复呼吸。

他的背影高大威严,气势沉冷,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,令人望而生畏。

但近来他在杨柳面前总是克制着,不着痕迹地示好。杨柳偶尔故意呛他,他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,以至于杨柳都有些忘了,他还是个帝王。

像他雷厉风行地裁去沈相一样,他也可以如此对待她。

国公府富贵显赫,她和父亲无意对陛下构成威胁。但陛下的权力永远在国公府之上,无论权势门第,在陛下面前都算不得什么。

世人眼里声势赫赫的国公府,也只有对上陛下,才知道所谓富贵声势,实在不足挂齿。

萧策安着实被杨柳气到了。

罢免右相,岂是易事?纵然他早有准备,可延后再议,却比如今匆匆行事简单许多。

杨柳倒好,不只怀疑他,还如此畏惧他。怕他摘了她的乌纱帽,还是怕他置她于死地?

良心都被狗吃了么!

哪怕不照铜镜,萧策安也知道自己的神情必定阴郁得可怕。念杨柳方经大事,他也没什么吓唬她的心思……他呼吸顿住。

纤细柔软的身躯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,萧策安垂眸,看着从背后环住他腰身的纤纤素手,感受到下颌抵在右肩上的力道,没几分力气,柔柔的,扫得他那片肩和心尖同时涌上痒意。

“对不起,陛下,”杨柳斟酌道,“我方才是太害怕了,一时糊涂,并不是真的怀疑您。”

萧策安不语,只眉峰微扬,侧颜冷峻。

“陛下,我之前真的好伤心呀,”杨柳道,“我那时候就想,如果能见到您和父亲就好了,可是我一个也见不到。”

肩头一片濡湿,萧策安蹙眉,将杨柳转过来,看到满脸泪水和潮红的脸颊。

杨柳还在喃喃低语:“我也变得好卑鄙。您来帮我,我却反过来质疑您。”

萧策安指腹重重擦去杨柳泪水,“脾气又臭又硬,泪倒是多。从前还以为你机灵,不曾想是锯嘴葫芦成精。往后再遇到这样的,该打打该骂骂,挥几剑也使得。只要朕在,这天下就没要你让着的人。”

杨柳眼睫扑闪:“那您就这样革了沈大人,不觉得可惜吗?”

萧策安直直晃神了片刻,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,“有什么可惜的?治国用人,德才兼备自然是上乘。可若是心术不正空有满腹经纶,还不如用个妥当的庸才。”

何况他早就警告过舅父,是舅父一而再再而三地动杨柳,不止触碰他的底线,还冒犯他的威严,他绝不会让步。

杨柳很少对他低头,大多时候都是目光一扫而过,便望向远方,眼不见心不烦,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。

即使她示弱的嗓音听起来有些生硬,萧策安也止不住高兴,“朕这不就来了吗?”

她愿意对他低头,就是在尝试接受他。

萧策安看着杨柳湿润的眼眶和在眼里打转的泪水,取帕子擦净,“你父亲,朕也会着手调他回江左。”

杨柳笑起来:“谢谢陛下!”

悠扬的口哨声响起,毛色雪白的马儿飞快赶来,萧策安去理它的鬃毛,它乖顺地蹭萧策安掌心。

直到和萧策安一起坐在马上,杨柳才回过神问:“陛下,它叫什么名字?”

“飞雪。”

它在原野上奔腾的模样,的确像一团飞雪。

杨柳回头,发顶从萧策安下颌上擦过,被他一手扳正。

她只好看着前方:“陛下,踏云也是白色的吗?”

杨柳还记得三年前的除夕,在大师圆寂的山顶,那个狂风乱雪的山洞里,萧策安告诉她,他孤身一人迷失在沙漠中,剖开爱马踏云,藏身马腹中,靠踏云才从沙漠中出来。

萧策安道:“是。”

身前久久无动静,他问:“在想什么?”

杨柳道:“我要给踏云立一个牌位。”

给一匹马立什么牌位?

萧策安心说荒唐,但听她嗓音认真,顺着道:“为什么给踏云立?”

“因为踏云救了陛下啊,”杨柳道,“没有踏云,就没有陛下了。”

没有陛下,齐王就要登基。

齐王登基,父亲一定会受猜忌,天下也一定会生乱。

萧策安呼吸一滞,懒懒笑道:“好了,回去了。”

飞雪骤然飞驰,风吹得杨柳几乎睁不开眼睛,但抵在萧策安的胸膛上,她连萧策安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。

从官道上过时,杨柳余光还留意到柳鹤眠。他也牵着一匹马,听到他们的马蹄声,冷冷地看了一眼,遥遥作揖。

萧策安带她去了宗府。

宗临本来惴惴不安,得知他们是来看小福宝的,眉开眼笑,忙引着他们去看刚满月的小孩。

小孩全身都小小软软的,眼睛乌黑明亮,也不怕生,见了人就挥着拳头比划,小嘴嘟着。

再回杨府时,杨柳都能感受到萧策安的好心情。

赵庆和管家头一次见萧策安微服入府,惊出一头大汗,忙前忙后地准备。杨柳止住他们,只道陛下过来有要事相商,无令不得近身,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
甫一进门,他就从背后贴上来,脑袋埋在杨柳颈窝间。

杨柳僵住,问道:“有事吗?”

萧策安眸中含笑:“小福宝很可爱。”

杨柳点头:“是。”

萧策安拦腰抱起杨柳,将她放在榻上,掌心下移,盖住她小腹:“朕喜欢孩子。”

杨柳又羞又恼:“那您可以找别人。”

她话落,搭在腰上的手顿时紧了紧,萧策安声音冷得像冰渣子,“你不愿意?”

杨柳冷静下来,提醒道:“您知道的,我从没有来过月事。”

萧策安心揪了一下,捂住杨柳嘴唇:“太医院那么多太医,皇城里名医云集,总会调理好的。”

杨柳脸埋进枕头里,闷闷应声。

萧策安再说话时,她都只是应着。

等他留下一句“夜间再来”,门扉开合,杨柳从枕上抬头,呼吸终于顺畅了些。

可算走了。

杨柳才不想和萧策安扯上这么深的联系。

还好从安丰县回京前,宋太医给杨柳的药十分齐全。

她带的避子丹,是以前请宋太医特意搓的,服下后可以影响月事。宋太医警告她,这药对身体的危害很大,不能多吃。

杨柳不知道有没有人盯着她,但在安丰县的三年和回京的两个多月,她只是隐隐约约地察觉出,萧策安手下或许有一支打探消息的隐秘队伍。

就像她在衙署和裴泫会面那天,旁边只有提灯的小厮在,她敷衍裴泫而说自己有一位早逝的心上人,夜里萧策安就知道了这句话。

又或者如同今日,沈相请她密谈,屏退众人,萧策安却依旧清楚沈相和她说了些什么。

杨柳在窗边整了会儿书,天色渐暗,遂放下窗子,点蜡倚在床边。

如果她是萧策安。

如果她恋慕权势。

她一定会将“杨柳”定为皇后,或者纳为后妃。

父亲在武将中地位不低,被派去庭州,虽则出人意料,但以父亲的能力,确实能坐镇庭州,威慑突厥。

和萧策安达成交易的那个下午,杨柳在衙署里想了很多。

立她为皇后或者后妃,既能昭显他对与先帝一同打江山的臣子的敬重,还能轻易地收回父亲的兵权,不需要担心有碍名声。

而且父亲忠心,杨柳家里人丁凋零,没有叔伯和兄弟姐妹,萧策安甚至都不需要担忧外戚势力。

杨柳却大不相同。她在宫里,定然不能常常与父亲相见。父亲也管不到宫里,杨柳在宫里如何,还不是萧策安说了算?

即便他们的孩子未来会是太子、是天子,杨柳也不乐意。

她的身份和家世实在是适合入宫,但如此,她和父亲一开始的筹谋又算什么?

半年。

如果这半年内,任凭萧策安如何调理,杨柳都没有月事,足以证明她没有生育能力,那么他就不可能再让她入宫。

不入宫又没有后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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