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囚宦》
《囚宦》全本免费阅读
公孙龄终于放下杯盏。
长久的沉默后,公孙龄忽然幽幽开口道,“想要求人,就是这么一个态度?”
他眼神很淡,落在云知年身上,却似扎了尖针,让人从毛孔到皮发,都生生地透着疼。
云知年知先生恨他,他也是想一走了之的。
但他太想知晓当年事情的真相,太想为自己的爹娘平反。
公孙龄从前同云长贺交好,亦在军中做过谋士,两人乃有同袍之义。
后来却不知是因为何事闹翻,云长贺请旨革去公孙龄的军籍,几番辗转之后,公孙龄去学宫做了夫子,曾经教习过他和小景。
那时,学宫里的夫子大多拜高踩低,根本看不起云氏兄弟,唯有公孙龄待他们亲善,而在那段他几乎快要熬不过去的岁月里,云知年就是靠着这位同父亲交好过的先的鼓励,才撑了下去。
可他最后,到底还是让先生失望了。
云知年膝行几步,垂首道,“请先生赐教。”
玉制的扇柄从他脸上划过,冰凉若蛇信,冷腻黏皮,所到之处,印下一道道浅红色的压痕,云知年眼皮在颤,呼吸也不自禁地紊乱些许。
下一刻却握紧下垂的手心,指尖刺破深疤,疼痛顺着那手心经年层叠的伤口,一直延伸下去,那被激起来的欲-望才会稍稍平息。
云知年如今能够隐隐觉察到,种在自己体内的所谓蛊毒,并非寻常蛊虫,而能够很轻易地挑起口口,让他溺于其中,无法自控。
可他怎能对自己的先生,产生如此…如此肮脏的欲望。
莫大的自弃与厌恶让云知年下手更重,一丝鲜血沿着指尖悄然落到地板,这道疤大概是要更深更难看了,若是裴玄忌瞧见,大概又会说他没有好好爱惜自己。
裴玄忌…
想到这个已经阔别一年有余的男人,云知年的意识居然稍稍恢复了些,
他恭顺地随着公孙龄的动作,把脸抬起。
“先生。”
他的语调也轻缓下来,“求你帮我。”
公孙龄双目勾勾地打量着他的脸,扇柄以一种不轻不重的力度,抬起他的下颌,质问他道,“赵远净是你害死的?”
“是。”
“云欢之也是你杀死的。”
“是。”
……
“郭驰…”
“是。”
公孙龄接连报了一串人名,如是在清算他的罪孽,终于,在公孙龄提及那位刑部的郭尚书时,云知年抢先一步截断了他的话,“郭驰属后党之流,亦是向皇上弹劾我的老臣之首,那些寒士谏官自是不成气候,可他不一样,他位高权重,在朝中素有地位,不可不动。”
“啪!”
折扇重重抽打在云知年的臂上。
云知年单薄的身体轻轻一晃,咳喘着,扯开嘴角,却自坚定不变,“求你帮我。”
“长贺当年之死盘根错节,你若追查下去,定然会死更多人,就连先帝他都…”
公孙龄欲言又止,眉心深深弯褶。
“不怕。我已做好了准备。”
“无论对方是谁,无论对方有多么位高权重,我都要杀了他,为父报仇!”
“荒唐!”
公孙龄的折扇重重摔在小桌,压着声儿骂他,“你这就叫做不自量力!弄不好是会丢掉性命的!”
云知年那向来水波不兴的浅茶色瞳仁里,此时竟熠熠透出几许光亮,为奴数载,似乎并未削去他的风骨,“我知先生仁善,但此事乃是我毕生心愿,我偏就要蚍蜉撼树,不自量力。”
苍白的十指紧捏成拳,云知年第三次恭身求请,“求你帮我。”
*
折子戏唱到第三回目。
台上的场子更热了些许,那位同云知年年岁相仿的小伶倌儿正卖力地舞着水袖,唱出一句香艳戏词,“解去罗裳承君恩…”
他的眼是瞄去台下的。
他听过一些传闻,明白常来听戏那位贵客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,一心想要好好表现,结果这媚眼一瞟,却陡地看到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个穿着打扮更显贵的男人。
紫袍玉袂,金纹锦带。
身旁还跟着两个穿了宫袍,太监打扮的侍从。
伶倌立时明了这人的身份,一句戏词被吓得卡进了嗓子眼儿。
江寒祁将手一挥,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唱,自己则寻了个角落不显眼的位置落座,阴寒地注视向正跪在公孙龄面前的云知年。
“你现在是一个太监!云和之,你知不知道,自己是太监!自古以来,太监干政的下场,从来都是不得好死!还有,你要靠什么跟那些人斗啊?江寒祁?”
公孙龄嗤出冷笑,“江寒祁自己都是个并无实权的空袋子帝王,你又靠得了什么,就靠这具被他干烂了的身体?”
云知年扬着脸,泪水盈在眼眶之中,将落不落的,哀痛欲绝。
“艾南势力仅次于陇西,几大节度使业已尽归钟氏所有,也是钟家在皇廷无后,但凡有个一儿半女,哪里还有你,还有你那陛下什么事?”
“那我就去拉拢最大的节度使,裴氏。”
云知年能猜到,当年迫害云氏的人,他也明白,自己的先生是想劝他放下。
可是不能啊。
他午夜梦回之际,常会一遍一遍梦到爹娘惨死的场景。
他的爹爹马革裹尸,死在沙场,听闻身体被千万马蹄踩踏至粉碎,永埋藏幽谷中。
而他的娘亲则在抄家途中,被一群丧心病狂的小吏轮流奸-污杀害,当时,被府中老仆藏在床榻之下的小知年,死死捂住小景的眼睛,自己却眼睁睁地看到温和娴静的娘亲是如何赤身露骨地被人抬走的。
他哭不出来,只胸腔却像是快要被震碎了一般,幼小的身躯一直在重重发颤,他眼眶赤红,泪水无声地滑落至腮边,他虽年幼,却也明白,从今日起,他的爹爹再不会背着他和小景,策马奔跑,他的娘亲也再不会牵住他们的手,对他们说,再等等,爹爹就快要回来了,我们一家人就要团聚了。
他痛得不得了。
可他仍要看。
他要把这群禽兽的脸记住。
他要十倍百倍地予以奉还。
可即便他如今身高权重,即便他杀尽了辱没娘亲的贼人污吏,可他却仍旧没能为爹娘平反,让他们至死都徒留了罪身。
就连他和小景身上都没有留下那只象征着风雷十八骑后代的鹰首,他们被除名功将后代,落了个罪臣之后的污名。
家人的冤魂厉鬼夜夜寻他,向他恸哭,向他哀嚎,尖叫着求他为他们平反,洗去那一身罪名污泥。
可他却一直未能成功。
他愧对爹娘。
愧对早死的小景。
“我净身四年有余。这四年里,我没有一日不在想着两
【当前章节不完整】
【退出畅读后阅读完整章节!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