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南雀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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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雪楹的母亲,曾是南雀城一等一的闺秀,下嫁给她父亲时不知多少人为母亲惋惜。
旁人都道,四品清流官的嫡幺女和一个富商之子,是云泥之别。
那时王雪楹也会就着这话想到自己和……一个是一等一的世家嫡子,一个是富商之女…
聪敏如她,遇到感情这档子事也不觉就将自己看扁了,觉着自己比不上谢琳琅,也就假装不再想了。
而那时她母亲听了流言只笑笑,用视若浮云一般的口吻道,“爱便爱了,哪还分得出彼此。”
她母亲平素好茶,好书,好戏乐。家中的茶庄还单劈了一亩茶田给她试养新茶。
七年前,张家老太君八十大寿混入了奸佞,意欲刺杀当时还是皇子的圣上,败露未果,挟持了一女眷,以图生路。
被挟持的,就是张绮月。
王雪楹当时躲在母亲身后,担忧着在逆党刀下发抖的绮月,身前却忽而一空。她母亲走出去了,她没能拽住母亲的衣袖。
她母亲说“绮月不过稚子,我来换她”。逆党却说她母亲是嫁出去的女儿,许还比不上绮月有价值。
后来她母亲和绮月便一同被挟走了,退至城门外,只等到逆党的埋伏。
于是她们再杳无音信。
直到两年前,张绮月回来了。那年她十七岁,已看不出从前的影子,从一个活泼整日蹦跳如兔的小姑娘,长成了肃杀冷清的模样,没多久便投身入了兵营。
王雪楹问她母亲的下落,她却只闭口摇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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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只修长的手掀起竹帘,在凉棚下端起铺满茶叶的竹筛。
湖蓝的麻布裙裹着窈窕的身段,在日头下来回,棚下和日光下皆一片翠青。
茶田里不乏相同打扮的茶娘子正采茶,女人把茶叶铺晒好,在矮桌上摆好一只只茶碗,又提壶兑上凉茶。
采茶娘子若累了,便饮碗凉茶歇上片刻。
矮桌边端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,水溜溜的眼睛总是一瞬不瞬地随着晒茶的女人。
娃娃虽小,眼神却顶好,来人尚远便伸着小手嘟哝“人、人……”
张茗心舀水冲冲手,又在碎花的襜衣上擦了擦,给小娃娃递上一碟淋了蜜的米糕,预备着开始炒晾好的茶。
来看茶的商客自有茶娘子领着,她只管做好份内事。
王雪楹驻足在不远处,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泪眼婆娑。
“姐、姐姐……”小女娃吃着米糕朝她挥舞小手。
张茗心炒茶间隙,抬眼望去,母女视线交汇,良久无声。
“嘶……”铁锅的温度灼痛了张茗心的指尖,王雪楹忙上前查看母亲的手。
张茗心的手浸在冰凉的清水中时,母女二人的视线再次交汇。
王雪楹蓦地垂首,闷声,“要多浸会儿,免得生泡。”
“无碍的…”张茗心欲把手拿出来,“灶上还有茶没炒完…祯祯儿先坐会儿……”
王雪楹霎时便红了眼眶,垂首掩住将落未落的泪珠。
已经七年没人再这么叫她了…
她按住母亲的手,声里已带了哽咽,“不许拿开,这些茶我都要了,你且先浸着,”她起身轻轻抹了抹眼,掏出个银锞子,走到正饮凉茶的茶娘子身侧,“能否劳烦娘子,为我去药铺买个凤凰油,余下的银钱都是娘子的…”
王雪楹复又在矮桌侧坐,这才注意到半大的奶娃娃,脑袋倏然便空了。
她听绮月说过,她的母亲为了保护绮月,为暴徒所侮辱……
王雪楹轻颤着伸出手,眼前已被泪水模糊,她空捧略显茫然的小娃娃,却始终不敢触及她真实的脸庞。她的手指再三蜷了蜷,满目泪珠地回头看向她的母亲。
张茗心看懂了,轻轻垂眸,平静地摇摇头。
“清清是庄主的女儿,”张茗心伸出完好的那只手,给女儿擦拭泪水,“她喜欢跟着我,左右我也不算忙,便顺带帮庄主看着小家伙。”
她是有孕过,却不曾告诉任何人。
当年她只将绮月送回张家,便是发觉了自己有孕。这对张茗心来说是一件矛盾的事,天大地大,她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,在外的这些年,她因失贞几次想要寻死,却记挂着尚幼的绮月和她的家人才竭力撑着……后来一日一日的蹉跎里她又渐渐释怀。
王家无后一直是她的心结,她曾想生下这个孩子,或许能解了她的心结。只是她没给自己机会知道这孩子究竟是男是女。
她再三纠结,仍然饮了堕胎药。
张茗心早就不惧失贞产子会为人诟病了…不生下这孩子,只因她嫁入王家的每一年,生个儿子都像螣蛇像毒药…在纠缠着她,她的婆母临死前还因为王家无后而难以瞑目……所以王凭孝期未过,她便借着冲喜的由头给他纳了两房妾室,那之后她一病不起,又借着病势逼着王凭与吴氏赵氏同房,直到吴氏生下了王佑芯。
但他们二人的夫妻感情,也再回不去了。
那碗堕胎药,于她而言是解脱,是新生。
如今她凭着养茶的手艺养活自己,不是高官家的嫡幺女,也不是富贾家的下堂妻。自此天高海阔,她不用再守着空荡的宅院数月才见上她远行的夫君一面,也不用对着女儿画的一幅幅令人神往的高山流水幽怨慨叹。
虽则在夜深人静卧听虫鸣时,她也难免牵挂心系她的老母和女儿。
她的雪楹及笄又成亲,她作为母亲都缺席了,怎能不愧疚。
张茗心收回思绪,在衣襟前摸索出一块玉青的手绢,“娘打了两支银笄,”她将手绢铺张开,捻起其中一支,“这支冷蕊纹的是给祯祯儿的,另一支纹兰草的,是给衿衿儿的。”
她示意王雪楹离她近些,为她的女儿顺了顺发,簪上了迟来的银笄。
“这是娘亲自己挣的银钱给你们姐妹打的笄……娘的钱只够打两支银笄,娘知道王家不缺金玉,只是…这是我的一点心意……”
王雪楹拿起兰草银笄,不住摩挲,“这样好看的银笄,母亲不打算亲手交给阿衿?”来年春月,她的妹妹也要及笄了。
“母亲身陷囹圄,这才缺了女儿的笄礼,女儿从不怪您……可眼下母亲回来了,还要让阿衿的笄礼有遗憾么?”
张茗心苦笑,手中的银笄也黯然,“祯祯…娘亲不想回去,祯祯权当娘亲自私罢……”
僵持间茶娘子买回了凤凰油,王雪楹接过,为母亲擦水上药,良久无言。
“…祯祯,祯祯出嫁,娘亲也为祯祯裁了新衣……”张茗心退去茶娘们的睡房,再出来,便捧了簇新的衣裳。
“这身衣裙,自你及笄制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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